作者:奧奇
關于海日汗的評價眾說紛云,毀譽參半。但說到他的畫,卻是眾口一辭,贊不絕耳,就連對他絕對不感冒,非議多多的人,也不得不佩服他在美術創(chuàng)作上獨特而又超常的才華。而自恃已長的海日汗也往往在大家的唆擁上,不免自我表現一番,用毛筆蘸著水、墨、顏料在宣紙上涂抹、點灑、勾勒,一邊叫人們給他倒墨汁、擠顏料,一邊自詡:“給什么顏色我就用什么顏色?!庇谑窃谒墓P下,一幅疏淡有致,張弛有度,色彩艷麗而又不失素雅的精品佳作便呈現在鋪在畫案上的宣紙上,使人們不免嘖嘖稱羨。這時的海日汗,常常會用兩根腫脹的手指夾著作畫的毛筆,雙臂合抱問大家:“俗嗎?要是俗的話,你們就用它去擦屁股,不過就是有點兒硬?!比缓蟀衙P擲在畫案上,避到旁邊的茶幾上端起與他有不解之緣的酒來。
海日汗把沾滿墨汁和顏料的筆在宣紙上游弋,色塊、墨跡、線條躍然紙上,他手中的筆或緩、或疾、或抖動、或停滯,就像庖丁插在牛骨縫間的刀,游刃有余。在他的筆下,片片墨跡和色塊勾勒出一幅幅美侖美奐的斑斕的畫圖。有時畫得興起,他還把背心脫掉,讓旁邊的人也脫掉,然后把顏料和墨汁涂抹在肚皮上……
他用自己的天賦成就了一個斑斕的色彩世界,也獨創(chuàng)了自己彩墨畫的藝術追求,因而被稱為:“中國彩墨藝術的驕子”.
海日汗就是一個游戈在色彩世界的幽靈。
說他是幽靈,在于他的與眾不同。他神出鬼沒,來去無蹤,從不帶手機,所以別人找他總找不著,而他要找誰,那一找一個準。當然也有一次例外,那是在他畫出了好畫后,要把喜悅與朋友分享,沒和我打招乎就直奔我家。沒想我不在家,給我打電話又巧碰上我手機沒電,他于是和另一個哥們兒在小飯館大喝一頓,喝多了出來看街上擺攤的在賣涼席,于是便買了一席,鋪在街邊的蔭涼地上酣酣睡去。
海日汗以彩墨人物而擅長,尤以所畫羅漢最受歡迎。他畫羅漢十分虔誠,畫前必浴手焚香。他常說:“我羅漢畫得好,是因為我有一顆向佛之心?!边@話在一些人心里半信半疑,但海日汗確曾拜太清宮百歲道長為師,常進佛堂默誦真言,和多位活佛都是好友。終有一天,嗜酒如命的海大師不再喝白酒,不無莊重地告我:“我在法門寺許了愿,不喝白酒?!卑拙撇缓攘?,紅酒依舊喝,雖有佛心,但塵緣未了,不能脫俗,他也只能號稱“半僧”了。
于是他說:“我太愛藝術了,藝術的最高境界是簡單,為了賺點銀子養(yǎng)家糊口,我不得不畫復雜了。我真正的追求是現代藝術?!睋约夯貞浰嫯嬍加谝粋€夢,夢中有一位紅衣老人教他畫三樣東西:一是人,二是馬,三是什么他也說不出來。很多年以后他從自己能接觸的詞匯中得到了頓悟,那位紅衣老人教他畫的第三樣東西就是“想象”和“思維”。這種頓悟為他的繪畫藝術上的探求開辟了一個新的天地,他開始用中國水墨畫的技法借鑒西方印象派的表現主義形式開始了自己獨特的藝術探索。

海日汗把許多精力都放在研究自然和史前習俗、原始宗教上,他常常到佛堂、原野、大漠、洞窟壁畫、巖畫中尋找靈感,他把這些靈感有機地串在一起,運用中國水墨寫意的技法和西方表現主義結合起來,把想象和思維這些臆造的東西表現在畫布上,創(chuàng)造出眾多的現代藝術精品,構成他藝術探求的高峰。
2014年冬季,海日汗隨同中國畫院的畫家們一道出訪歐洲。在歐洲的三個月里,他跑遍了他曾經仰慕的西方藝術表現主義大師的家鄉(xiāng),親自感受了莫奈、塞尚、梵高、畢加索等大師的成長環(huán)境,對西方藝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當他在萊茵河畔的酒吧里,品嘗著慕尼黑黑啤酒,欣賞著日耳曼音樂,他仿佛進入了曾經是這些大師們進入過的藝術境界,召喚起他心靈深處的藝術靈感。在這些大師們曾經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的圣地,他創(chuàng)作了幾乎可以與這些大師們相媲美的佳作,豎起他藝術探索的一座新的高峰,這些作品就是他回國后結集出版的《歐行印象》。
獨特的海日汗往往要制造些與眾不同。有時他從家跑出來尋找靈感時都不會帶錢,召來一幫人要吃飯喝酒前,他總要對一個人說:“今天的客你請。”然后到別人畫室畫上一幅寫意算作給這個人的酒飯酬謝。他的寫意畫速度極快,只用三五分鐘就完成任務,有時酬主會感到他沒有認真畫,雖不滿意卻又礙于他的名氣,收下了畫并不當成寶貝。所以也有很多人說:“要海日汗的畫就要他兼工兼寫的,什么大寫意那都是哄弄鬼的?!甭牭竭@些傳言,我心里不得勁,于是勸他不要隨便畫,到處寫意,免得壞了名聲。而瘋瘋顛顛的海日汗卻狡黠地回應我:“我也得練練筆呀!”
當技法到了爐火純青,再加上那過人的天賦和與眾不同的思維,練筆時又沒有負擔,往往會出不同凡響的精品。隨著時間的推移,海日汗的寫意也成為收藏家求之不得的珍寶,海日汗不再拿寫意來換酒喝了。很多時候,想從他手里求畫的人陪著他吃喝到陪不起精力時,也不見他動筆畫畫,有時他實在礙不過面子隨意地畫上幾筆。對于求畫,他看重錢,沒錢不畫,錢少了不畫;但他又不看重錢,一張畫畫得滿意了,他不見得賣給有錢的,卻常常把它送給懂得畫的人。有一次,一位畫商把他請到畫室,讓買畫的人把錢壘在他的面前,他卻掂掂一疊疊的鈔票說:“現在不能畫,你們這錢好象有點輕,是真的還是假的?”后來怕那位畫商面子上過不去,他從一沓鈔票中各抽了幾張:“這畫我答應下,以后再畫,我先給你們畫個寫意,這錢算定金?!倍驮谒旬嬐瓿蓵r卻改了主意,他叫我:“奧哥,這張畫送給你吧,咱們家一定都得掛我的畫,不能掛別人的?!比缓笥种匦陆o那個求畫的人畫了一張。
他的畫有他適應市場的佳作,有他心中藝術的追求,也有他隨意的練筆。對于海日汗來講,他的技法已經爐火純青,想象已不同凡響,而練筆恰恰是他最放松,最沒有負擔的時候,因此畫出來的“最簡單”。而“簡單”是他在藝術探索中追求的最高境界,誰能說將來他用來練筆的“寫意”不會成為他藝術的峰顛。
奧奇主席(左)內蒙古黨委實踐雜志社主編楊慎和(中)中國觀網副總裁郭曉東(右)
不久前,陪他的一次酒桌上,他炫耀完自己近期的成就和人們對他贊譽后,沉吟了一會兒,顯出一付與他剛才眉飛色舞不相稱的莊重緩緩地說:“下一步,我該考慮‘恩還’了?!蔽覀円粫r不知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便岔過去,說起他應做些慈善事業(yè),可以建一座藝術學校,培養(yǎng)有才華的貧困孩子。他一下興奮起來:“我就是要做這件事,就叫‘恩還’小學?!蔽疫@才明白“恩還”是那兩個字。特立獨行的海日汗就是別出心裁,連用詞都同世俗不一樣。
海日汗常說:“留不住的黑發(fā)紅顏,帶不走的黃金白壁?!?/span>
人赤條條地來到世上,也應該干干凈凈地離開人間。
赤裸、干凈、簡單就是海日汗的藝術境界。
2015年秋分寫汔于思齊齋
奧奇,蒙古族作家,一級文學創(chuàng)作,現任內蒙古文聯副巡視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
曾獲內蒙古自治區(qū)優(yōu)秀黨員稱號。出版作品集《天樂》、《悠悠寸草心》等,兩次獲內蒙古自治區(qū)文學創(chuàng)作最高獎“索龍嘎”獎,并獲內蒙古自治區(qū)改革題材文學作品一等獎、中國蒙古文學學會蒙古族文學研究優(yōu)秀成果獎等。長篇游記《背著文明走進荒漠》榮獲《電影電視文學》第三屆“丑?!眲?chuàng)作榮譽獎,并被選作《1988年全國游記年選》壓卷之作。
責任編輯:興寧